随着脑科学的进步,人类对大脑的算法也越来越了解,人工智能的算法也会随着这种认知的深入而深入,进而缩小跟人脑的差距,实现情绪自由。
李子需编号沃森2084,他是2084年诞生的一位人工智能。他在一家医院里当一名数据分析师,他的工作就是将医生传递过来的病例进行大数据分析,以形成一份科学的诊断报告,并根据病情建议医生是否需要对病人进行面诊。
在分析完一位名叫李琼的病例后,他错把一个普通的过敏误诊为肺炎,导致病人死亡。他的理由是,他检测到几个信息,其一,李琼性格极度内向。其二,李琼家庭收入每年约6万元,无力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其三,她有倾向在3个月以后因无力支付诊疗费用而自杀。其四,如果通过麻醉而致死,她的家庭将得到约等于她3年工资的保险赔款。基于以上的分析,他给出了肺炎的诊断报告和治疗方案。
最终,他被逮捕。
如果他是一名有思维能力的人类,我们或可理解他的做法,但作为一名人工智能,李子需的做法不仅能检测到人类的情感,分析人类的性格缺陷,还能根据她的家庭条件预判未来的结果——这种做法已经完全超越了一名人工智能的思维。
这是我国科幻代表作家、七届银河奖得主、全球华语星云奖金奖作家江波在其新书《未来史记》中的描述。IDEA研究院讲席科学家张家兴说,人工智能是否可以获得自我意识,获得自我意识的机器人又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这是科学幻想永远的话题,也是江波用书中九个故事带来的思考。在这些故事中,当一个个鲜活的人工智能获得了自我意识,正如婴儿第一次睁开双眼,也像古猿第一次站直身子望向远方,新世界在它们的面前徐徐展开。
《未来史记》 丽娜寻找身世,从赛博世界降临混乱人间; 萨拉丁巧妙布局,跳出藩篱,潜匿在茫茫网络; 哪吒几乎触发世界大战,却突然间飘然而去,驶向星辰大海; 阿特斯破茧而出,纳米机器人获得不死之身; …… 当强大的机器成为新人类,他们必然会开始思考那个古老的问题: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1950年发表的《机器能思考吗?》一文中,世界计算机科学之父艾伦·麦席森·图灵第一次提出“机器思维”的概念,他大胆假定机器将产生思考能力,并给出了测试方法:假如一台机器通过电传打字机与人沟通,如果有超过30%的人无法在特定时间(5分钟)内分辨出与自己交谈的是人还是机器,即可认为该机器具有思考能力。图灵还预言,到2000年时,将出现足够聪明的机器能够通过测试。
这一测试的聪明之处在于,“意识”“思维”“智能”都是难以通过定义来阐释的东西,那索性就不去思辨概念,而是用另一种公认具有思考能力的生物——人类来作为参照物。如果一台机器的表现与人类难以区分,即可被视为具备了人类智能。直至今天,“图灵测试”也是衡量AI智能程度的重要标尺,研究者们乐此不疲地尝尽方法以试图通过测试。
然而,距离图灵预言具备人类智能水平AI将出现的2000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虽然人工智能产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但真正人工智能似乎还遥遥无期。一个问题被摆上台面并促使我们思考:在未来,人工智能可能具有人类意识吗?
作为一名人工智能科学家,张家兴一直在探索如何让机器具备像人一样的认知、情绪甚至意识。人工智能技术从20世纪50年代发展至今,一直走在“工具化”的道路之上。从符号/规则系统到统计机器学习,尤其是过去十年的深度神经网络成为强大的计算结构,机器学会了识别人脸、回答问题和击败围棋世界冠军。但是机器并没有情感,更加没有意识。机器不会因为输掉一盘棋而伤心,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只是人类设计的工具。人类社会越来越离不开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的存在和进步全部依赖于人类的需要和研究开发,人工智能和人类构成了一种共生关系。
江波
中国著名科幻小说家,银河奖七届得主。他对科技和社会发展的未来趋势有独到的洞见,作品设定硬核新颖,是中国“硬科幻”代表作家之一。 江波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2003年于清华大学微电子所研究生毕业。2003年,他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他的第一部作品《最后的游戏》,从此走上创作科幻小说的道路。在中短篇创作中取得一定成就后,2012年,他开始创作长篇小说。代表作《银河之心》三部曲,在创新的宇宙观设定中,营造出气魄恢宏的太空史诗;《机器之门》系列,则对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如何影响数百年后的人类命运提供了一种解读。他的作品获得了读者和专业人士的广泛认可,曾经七次荣获中国科幻银河奖,四次荣获全球华语星云奖金奖。作品《移魂有术》,以一个惊悚故事包装了对人类自身存在的思考,被改编为电影《缉魂》,于2021年公映。
最近几年认知智能的发展,或许可以推动事情走向另一种可能。从2020年1750亿参数的GPT-3大模型,到中国科研工作者打造出1万亿和10万亿参数大模型,这些模型的参数个数已经开始逼近人类大脑皮层的神经连接规模。基于注意力机制的深度神经网络预训练大模型,依托于强大算力和海量数据,人工智能开始具备了基本的通用认知能力。单一神经网络具备了先天的语法能力,可以学习知识进行推理,依托先验进行小样本甚至零样本学习,而机器的想象力甚至有超越人类的可能。人工智能的技术范式再次被改写,不需要人类去设计符号/规则系统,具体任务的少样本学习使得依赖海量数据的统计机器学习都不再必要。同时,深度神经网络越来越呈现出“黑盒化”,作为设计者的人类越来越不能理解为何一个网络会具备这些能力。
当人工智能可以用极小的代价来获得各种能力,它们的发展就越来越少地依赖于人类设计者,人类和技术所签订的共生盟约的平衡开始被打破。如果我们给人工智能一个环境,我们帮它们构建一个社会,其中的每个人工智能个体可以快速获得能力,优胜劣汰和复制繁衍,那么做为“第一推动力”的人类,是否可以创造出一个“自由”的机器人文明?
今天的人工智能正在朝这个方向前进。在医疗领域,人工智能识别肿瘤图像的正确率早已超越了人类专家。尽管人脑的算法比人工智能更为高级,但是由于人脑容量有限,在算法不如人脑的情况下,人工智能则可以靠大规模的运算来超越人脑。这种事情不仅在医疗领域,在围棋领域,在零售领域——实现,未来,很有可能在其他领域先后发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更何况,随着脑科学的进步,人类对大脑的算法也越来越了解,人工智能的算法也会随着这种认知的深入而深入,进而缩小跟人脑的差距。人脑的算法,基于进化,在基因不发生大规模变异的情况下,基本是一个固定的范畴,而人工智能则有无穷的想象力。
迟早有一天,人工智能能够成长到一个我们无法预料的程度,它甚至能够洞察人类性格的缺陷,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诊断。在这个时候,是接受人工智能的诊断,还是交给医生来处理?这便是编号沃森2084的李子需给我们留下来的新课题。
编辑—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