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史上最贵的世界杯,能否为打造“Smart Qatar”成功加速?
倾举国之力办一场足球赛事,恐怕不但是史无前例,而且是后无来者的壮举吧——
2290亿美元!这是过去12年来卡塔尔为举办2022年足球世界杯累计所做投入。
这个数字实在有点匪夷所思——2014年卡塔尔国内生产总值(GDP)创新高时,也不过2062亿美元,而去年其GDP则为1796亿美元,更是比这一天文数字低了将近495亿美元。
单是比去年其GDP高出来的这两成,就已大于1990—2018年8届足球世界杯赛事各举办国投入金额的总和——486亿美元了,而2290亿美元将近是这一总和的5倍!
论国土面积,约1.16万平方公里的卡塔尔其实比中国温州还要小些;论人口,卡塔尔只有294万人,而且其公民人数实际只有38万人左右,其余绝大部分人口均为外国人。
世界杯吉祥物拉伊卜 (La ’ eeb) 名字意为“技术精湛的球员”
相比温州,义乌这一著名的小商品集散地在本届世界杯中更常被媒体提起——过去数个月,各种与球赛相关的小商品,如足球、球衣、小喇叭、哨子、围巾等,从义乌源源不断地运往卡塔尔,竟占了当地市场约七成的份额。
而在本届世界杯的赞助商名单中,除了卡塔尔本国企业最多(占6席)之外,中国企业更是占了多达4席,包括万达集团(国际足联官方合作伙伴)、Vivo、海信及蒙牛(均为全球赞助商)。
相比之下,其他国家则除了美国企业占3席之外,巴西、德国、印度、墨西哥、新加坡、韩国及瑞士均各只占1席。
至于11月20日在卡塔尔海湾球场(Al Bayt Stadium)举行的开幕典礼,韩国防弹少年团(BTS)成员田柾国出场献唱,则让韩流的软实力在全球数十亿观众面前又一次得到了极佳展示;
当然,国际足联(FIFA)早自今年4月就陆续发布的4首卡塔尔世界杯官方歌曲,更是开幕典礼的主旋律与高潮之所在了——
一曲《Hayya Hayya》由美国歌手卡多纳(Cardona)、尼日利亚歌手戴维多(Davido) 和卡塔尔女歌手艾莎(Aisha)联袂演绎,欢快的节奏让“Better Together”的心声在全球激起共鸣;
《Arhbo》(Welcome),卡塔尔对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的热烈欢迎之情,洋溢在波多黎各超级巨星欧祖那(Ozuna)与刚果说唱歌手Gims一个清扬一个沉劲的应和合唱当中;
《The World Is Yours To Take》,美国说唱歌手Lil Baby用歌声激励所有人探索未来的可能性,坚韧奋发地追求卓越,其利落快速的饶舌完美融合英国乐队惊惧之泪(Tears For Fears)的经典名曲《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向每个人传递满满的正能量;
《Light The Sky》,风靡阿拉伯世界的4位女星——摩洛哥裔的诺拉·法泰希(Norah Fatehi)、阿联酋的巴尔基斯(Balqees)、伊拉克的拉玛(Rahma Riad)、摩洛哥的Manal,用各领风骚的精彩歌舞,为6位进驻世界杯赛场的女裁判加油鼓劲,唱响了一曲关于女性风采、力量、创意和斗志的颂歌……
卡塔尔 VS. 厄瓜多尔的首场比赛将在 海湾体育场打响
的确,自1930年首届足球世界杯打响以来,92年岁月已流逝了,而中东地区举办这一盛会还属史上首次,怎能不让卡塔尔及中东人民欢欣鼓舞呢?
从夹缝求生到立国求富
翻翻历史,你会发现卡塔尔这个国家其实很“年轻”——1971年立国至今不过51年而已。
实际上,就连“Qatar”这个名字,也是直到近代才被正式启用。
真要对这个名字来一番寻根究底的溯源的话,公元1世纪中期(AD 50)时,古罗马作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在其著述中以“Catharrei”之名提及生活在如今“Qatar”一带的居民,可能就是“Qatar”一名最早的来源了。
后来的漫长岁月中,“Catharrei”一名出现过诸多变体,比如被沿用多年的“Catara”,以及18世纪后常用的“Katara”等。
其他曾被采用的称谓还有“Katr”“Kattar”以及“Guttur”等。直到“Qatar”一名问世,这些大同小异的名称才成为历史。
不过,这个波斯湾畔的半岛最早有人类长期栖居的历史,则可回溯至公元前六七千年前。
这一时期又被称为美索不达米亚史前文明的欧贝德(Ubaid)时期,当时来此地落脚的人可能来自如今伊拉克一带。
在始于公元前三四千年前的青铜时代及接下来的1000多年间,卡塔尔被认为是苏美尔人(主要生活于如今的伊拉克)以巴林为中心在波斯湾沿海建立起来的迪尔蒙(Dilmun)文明及贸易网络的一部分。
公元前1500多年前古巴比伦帝国没落,加喜特王朝(Kassite Dynasty)崛起。接下来的400多年间,其影响也逐渐渗透至卡塔尔北部的霍尔(Al Khor)等地。
当时间来到公元前140多年前时,希腊人及罗马人在欧洲与印度之间建立起贸易路线,而波斯湾正是其中转站,这自然也带动了卡塔尔的珍珠及鱼干出口生意。
公元3世纪,波斯人创立了萨珊王朝(Sassanid Empire)。之后的400多年间,东西方贸易的兴盛进一步强化了波斯湾作为贸易中心的重要性。
卡塔尔产自骨螺的紫色染料及天然珍珠也在当时被活跃交易的商品之列。
直至7世纪左右,如今的巴林和卡塔尔一带尚属波斯人萨珊王朝治下的哈萨地区(Al -Ahsa)。
628年,当地的统治者开始在当地引入伊斯兰教。不过,萨珊王朝当时已接近尾声,很快也就走向衰亡了。
公元7—8世纪中期,阿拉伯人的倭马亚王朝(Umayyad Caliphate )兴起。这一时期的卡塔尔发展为骆驼和马匹养殖重地。
公元8—13世纪中期,阿拔斯帝国(Abbasid Caliphate)统治期间,卡塔尔沿海的采珠业则逐渐走向壮大。
葡萄牙人的势力开始进驻波斯湾地区,则要从1497年葡萄牙航海家瓦斯科·达·伽马(Vasco da Gama)的船队绕过非洲好望角并远航抵达印度说起了。
当葡萄牙人在印度与欧洲两地之间建立起贸易路线之后,波斯湾地区也就成了这一路线的中转基地。这自然让该地区的重要性进一步提升,并引来了外人的觊觎。
到16—17世纪早期时,巴林和卡塔尔一带已成了土耳其人的奥斯曼帝国、伊朗人的萨非王朝(Safavids Dynasty)与葡萄牙人彼此间争夺利益并较量势力的要地。
17世纪中后期时,当地多个阿拉伯人的部落开始兴起,总算撼动了土耳其人和葡萄牙人盘踞的根基。
到18世纪时,葡萄牙人逐渐从当地撤离,但很快另外3个欧洲强国——荷兰、英国和法国的商队也就光临了。
19世纪初,荷英法三国在当地的较量,最终以英国胜出并成为垄断势力告终。
这意味着,此后当地各个望族当中,只有能与英国打好交道并得其倚重的那一个,才有望脱颖而出,统领各个部落。
这个家族就是阿勒萨尼(Al Thani)——
1776年,阿勒萨尼家族如愿成为各个部落统一拥戴的本地统治者,而这也为卡塔尔后来的独立打下了基础。
实际上,直至1868年之前,卡塔尔仍然只被英国视为巴林的属地。
1867年,巴林违背它与英国早在1820年就已签订的协议,擅自出兵到卡塔尔沃克拉(Al Wakrah),企图镇压当地的反对力量。
没想到这正好成为卡塔尔的机会——被巴林惹恼的英国,在此次战争之后就认可了卡塔尔作为独立政治实体的地位。
但过了没多久,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及政治压力也随之降临,这导致卡塔尔在1875年之后的18年间,不得不重新屈就于土耳其人的统治。
1893年,双方爆发武力对抗,卡塔尔在谢赫贾西姆(Sheikh Jassim bin Mohammed Al Thani)领导下击败了土耳其军队,才算是迎来了转折点。
不过,卡塔尔仍勉强维持着与奥斯曼帝国的联系直至1914年。
卡塔尔真正走出奥斯曼帝国阴影是在1916年。这一年它与英国签订协议,正式成为后者的保护国。
到1935年时,英国人的敏锐商业“嗅觉”闻到了卡塔尔可能蕴藏的丰富石油资源之“味道”,于是英国波斯石油公司(Anglo-Persian Oil Company)与卡塔尔签订了首个石油探勘协议。
1939年年底,当卡塔尔终于成功在其西海岸的杜汉(Dukhan)钻出石油时,其经济总算看到了新的曙光——毕竟,自1920年代日本人工培殖珍珠开始涌入国际市场之后,这个英国保护下的穷国之采珠业大受冲击,到此时已开始陷入衰退了。
但是,不久后二战爆发,却直接中断了卡塔尔刚起步的石油业。这一停就是5年(1942—1947年),等到1949年其石油才重新恢复出口。
1950年代,石油出口对其经济发展的推动力日益显著,到1960年代时逐渐富起来的卡塔尔开始积极参与国际事务。
1961年,它加入刚成立不过1年的欧佩克 (OPEC,石油 输出国组织);1971年加入联合国及世界卫生组织;1972年则被接纳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员。
1968年,英国受英镑贬值影响,国内经济吃紧,不得不削减国防开出,于是从苏伊士运河以东撤出大部分驻军。
卡塔尔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谋求独立的良机。
1971年,卡塔尔宣布终结1916年与英国签订的保护国协议,从此以后开始以独立国家的崭新姿态走上世界舞台。
世界杯之后的智慧国家愿景
51年后的今天,如果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卡塔尔这个国家的话,可能就得用“富”字了。
8000多名成员的卡塔尔王室——阿勒萨尼家族之富,自是不在话下。
其高达3350亿美元的财富总值,在全球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王室(1.5万亿美元)和科威特王室(3600亿美元),却是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室(1500亿美元)的两倍多,英国王室(880亿美元)的3.8倍。
若从人均GDP来看,其普通民众在全球也大可称富——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卡塔尔人均GDP高达82890美元,在海合会(GCC)6国当中居首位,比阿联酋(4.78万美元)、科威特(3.81万美元)、沙特阿拉伯(2.79万美元)、巴林(2.87万美元)和阿曼(2.35万美元)均高出一大截。
在全球也高居第5位,仅次于卢森堡(12.77万美元)、爱尔兰(10.22万美元)、挪威(9.26万美元)和瑞士(9.24万美元)。
如果你细察一下卡塔尔为举办本届世界杯都把钱花到了哪些地方的话,可能就会更加惊叹其富有和豪气了——
70亿美元用于建造体育场:8座体育场当中,除哈利法体育场原先就存在之外,其余7座均为新建;
360亿美元用于建设多哈地铁网络:长达76公里、共有37个站点的一期工程已于2019年建成启用,而2026年全程竣工后总共将有100个站点,总长度将达两三百公里;
450亿美元用于建造卢塞尔(Lusail)未来之城:新城位于距首都多哈市中心以北20多公里处,占地约38平方公里,最多能容纳40万居民和游客,包括住宅区、20多家酒店及各种体闲娱乐设施。在城中穿梭完全不需要私家车,其先进的公共交通系统在本次世界杯足以承担100万看客的运输重任,而其全球最大的中央制冷系统管道总长度达175公里,每年可减少20万吨碳排放;
170亿美元用于建设哈马德国际机场,另外再追加至少数十亿美元用于其扩建:该机场2004年动工,2014年建成并投入使用。年旅客吞吐量原本为4000万人次,经A期扩建后目前已提高至5800万人次,预计于2023年动工的B期扩建完成后将进一步升高至7000万人次;
150亿美元用于建设人工岛屿珍珠岛:该项目启动于2004年,花了14年才建成,靠填海新造了4平方公里土地和32公里长的海岸线,其住宅区可容纳4.5万居民,而3个码头提供的游艇泊位总计达891个;
卡塔尔借举办世界杯打造国家品牌,图为多哈西湾商业区景观
此外,为举办世界杯卡塔尔新增的酒店多达105家,而且多哈市区还崛起多座摩天大楼……
当然,不管是酒店、体育场、地铁、机场、人造岛抑或智慧新城……其实都不仅仅是只为举办世界杯而建,而是卡塔尔“2030年国家愿景”蓝图的一部分。卡塔尔只是把2030年之前要完成的多项伟业,提前到2022年来完成,把未来8年要花的钱,提前至世界杯之前花掉而已。
这就是它举办一届世界杯所花的钱,供别国举办20多届也绰绰有余的原因了。
毕竟,世界杯全球电视观众估计将达30多亿人,正是卡塔尔宣传国家品牌并扩大国际影响力的难逢良机。
当然,“富”与竞争力并不能完全划等号。
今年6月,瑞士洛桑管理学院(IMD)发布了《2022年世界竞争力年报》,卡塔尔在全球63个上榜国家中居第18位。
在它之前排第17位的是中国,在它之后排第19位的则是澳大利亚。
而在4个上榜的海合会国家中,卡塔尔则排第2位,仅次于阿联酋(第12位),但领先于沙特阿拉伯(第24位)和新上榜的巴林(第30位)。
该排行榜还细分为4个次级榜,包括经济表现、政府效能、商业效能和基础设施,而卡塔尔这4项的排名依次为第9位、第7位、第14位和第38位。
相比之下,阿联酋这4项的排名则依次为第6位、第3位、第17位和第26位。
看来,卡塔尔除了在商业效能一项优于阿联酋,其他3项则均落后于对手。
尤其在基础设施方面,过去十多年来虽已快马加鞭大力建设,排名仍然偏后。
在其“2030年国家愿景”中,卡塔尔提出未来要减少对油气产业的依赖,强化私有机构的角色和竞争力,以实现经济的多元化。
此外,还要打造以创新、创业、卓越教育、世界级基础设施、高效公共服务、透明且可问责的政府为特征的知识经济。
自从1991年其北方气田项目投产以来,卡塔尔大部分收入已从原先依赖石油转变为依赖天然气。
今年4月,它已超越了美国成为全球最大液化天然气(LNG)出口国。
据悉,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德、奥、意、法、英等欧洲国家均积极接洽卡塔尔,期望它能增大供应,以纾解它们因依赖俄罗斯天然气陷入的困境。
2022年,法国道达尔等跨国能源巨头更争相参与其北方气田扩建项目(总投资300亿美元)。该项目于2027年投产后,将使卡塔尔液化天然气年产量从目前的7700万吨增加至1.26亿吨。
最近几个月国际天然气需求高涨,对尚有约一半GDP依赖自然资源的卡塔尔来说,自然是好消息。
至于其经济多元化及知识经济战略涉及的具体行业,发展势头最佳的应属房地产业、旅游业、金融服务业及科技产业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智慧卡塔尔项目(TASMU)——基于微软Azure,覆盖交通、物流、环境、健康及体育等5个领域的数字化服务平台的落实,有望使其科技产业今年的经济产值跃升至110亿美元。
未来,卡塔尔信息通信科技(ICT)产业对GDP的贡献率有望达到6.5%。
卡塔尔预期2022年世界杯经济效益只有170亿美元。
单看这个数字,卡塔尔似乎并不“Smart”。
或许,它真正“Smart”的地方在于,借举办世界杯之良机,为建设智慧国家加速吧。
撰文—布浩
编辑—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