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斯百货的漫长告别

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西尔斯百货在多年的资产出售、业务剥离和种种折腾中一蹶不振，在破产前的7年里，损失近110亿美元。这家大型零售商为何走到这一步？

不过30年前的光景，西尔斯还是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美国各地的购物中心都少不了它的身影，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它家总是挤满了节日季的购物者，纷纷购置服装、家居用品、电器或玩具——都是他们的孩子在这个零售商声望卓著的圣诞愿望书上精心圈出来的产 品。

2022年的假日购物季，这家公司已近化为乌有，只有不到24家标准规模的门店仍在运营，而在鼎盛时期，西尔斯控股公司(Sears Holdings Corp.)经营着逾3500家西尔斯和凯马特(Kmart)门店。在今天的大多数购物中心里，这家连锁百货曾经庞大的店面已经分割为更小的空间，供其他店家使用，或者改造为诊所、健身房等非零售业态，抑或索性闲置。10月底，西尔斯资产终于结束了长达4年的惨烈破产过程，但对于一家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一直定义着美国零售业的公司来说，它大为缩水的规模和不确定的未来，是一个充满耻辱的衰落。

事情本不该至此。是的，西尔斯走下坡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断变化的零售格局见证了连锁服装专卖店、折扣店、大卖场以及最近的电子商务巨头——比如亚马逊的崛起，它们都在蚕食该公司对消费者的控制。但在原本当作救星的对冲基金经理埃迪·兰伯特 (Eddie Lampert) 的管理下，多年来的投资不足和拆分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包括Craftsman和DieHard在内的标志性品牌都卖掉了，还有兰伯特并购后本应保留的大部分工作岗位也消失了。

“西尔斯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没有对自身进行投资，”TradeGuard的董事总经理史蒂夫·阿扎巴德说道，这是一家为零售商提供信贷服务的公司，“如果它在10年前就做清算的话，投资者不会有眼下这么 惨。”

在不同阶段，兰伯特担任过该公司的投资者、贷款人、首席执行官，并最终成为它的所有者，他无法挽救西尔斯。但批评者称，在他与该公司近20年的关系中，他确保了自己的利益得到保护。作为其最大的投资者，他从多年的分拆和出售中获益，而这也正是最近债权人对西尔斯破产资产达成和解的合并诉讼的核心所在。根据彭博亿万富翁指数(Bloomberg Billionaires Index)，诉讼指控这位身家26亿美元的金融家利用西尔斯陷入破产之机敛财。在法庭文件中，债权人称兰伯特对这家破产公司的预测“往好了说是妄想，往坏了说是欺诈”，在他的管理下，公司的发展历程是“莎士比亚式的悲剧”。兰伯特和他的ESL Investments 对冲基金拒绝置评。他们已一再否认这类指控。

在金融家兰伯特的执掌下，西尔斯内部一直被认为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

这家百货店成立于1893年，前身是西尔斯·罗巴克公司，以邮购手表和珠宝起家，甚至快到世纪之交，它都是美国最大的零售商。在亚马逊和沃尔玛之前的时代，它是美国人必去的商店，其繁多的种类和覆盖范围与前者不相上下。不过，兰伯特登场后，它的领先时代就结束了。凯马特曾是美国最大的折扣连锁店，2002年他以约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该公司时，它已经陷入破产的境地，随后在2005年策划了与西尔斯的合并。

虽然许多持怀疑态度的人对合并这两个过时实体的想法表示反对，但早期的迹象还是乐观的。随着成本的削减，公司早年获得了源源不绝的利润。然而，该零售商在多年的资产出售、业务剥离和种种折腾中一蹶不振，在破产前的7年里，损失近110亿美元。

兰伯特究竟是否从那些以牺牲债权人和西尔斯自身利益为代价的资产重组中获益，是债权人和西尔斯资产在2019年对他和他的对冲基金发起诉讼的核心。多年来，兰伯特一直利用他的对冲基金向西尔斯提供贷款并控制西尔斯，同时他还是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董事长。实际上，西尔斯就是兰伯特，兰伯特就是西尔斯——他向西尔斯注入数亿美元，但也从利息、各种收费和资产出售中获得了数亿美元。

在4月进入调解状态之前，诉讼始终处于僵局。诉讼指控兰伯特和他的ESL对冲基金在公司提交破产申请之前，不当转移了20亿美元的资产，包括其房地产投资信托Seritage Growth Properties。（在反诉中，兰伯特声称西尔斯资产实际上在交易中导致了他数亿美元的亏空）。8月达成的1.75亿美元的和解协议，远低于债权人和西尔斯资产的合并诉讼所要求的数额。和解包括西尔斯承认其董事和高管的行为都是出于善意。

在兰伯特的执掌下，西尔斯内部一直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高管透露，首先，曾经需要几个月才能做出的决定，现在开一次会就搞定了，项目资金也可以到位。但还有每周四两小时的会议，大约20人坐在会议室里，兰伯特通过电话会议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盘问——有时他就在几个房间之外的地方。在高管发言的时候，兰伯特经常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对自己听到的东西不满意，这位前经理称这种会议为“活体解剖”。

2012年初，该公司报告前一年出现惊人的31.5亿美元亏损。西尔斯达成了一连串交易，正如分析师所说，西尔斯是在烧家具取暖。他进行了店面和其他资产的出售和分拆（通常是在出售未遂后），包括Sears Canada部门（后来清盘）、值钱的服装品牌Lands’ End，以及招牌工具品牌Craftsman。这些交易后来成为债权人对兰伯特收购破产的西尔斯发起挑战的关键原因。从根本上讲，这些诉讼是在指控兰伯特在知道西尔斯已经资不抵债、无法复苏的情况下，将有价值的资产转移出去。ESL对冲基金表示，这些说法毫无根据，所有交易都是出于诚意。

兰伯特也做对了一些事情：在多渠道零售成为财报发布中的口头禅之前，他就在推动这件事，并从2009年推出了首个在线购买、店内提货的服务。然而，西尔斯百货并不只是另一个在不可持续的债务下苦苦挣扎的收购案例。它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零售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变，使得这家历史悠久的连锁店与许多购物者越来越脱节。现在虽然摆脱了破产，但这一新的现实仍然笼罩着它的未来。

编辑—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