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的北京冬奥会受到空前关注。而在文学世界,历史悠久的冰雪运动早已被作家们用各种方式呈现。文字书写下的滑雪、溜冰、雪橇除了作为迷人的运动,同时也以独特的方式承载着人物的塑造和情节的推进。
“他从车厢边跳下,跳在硬梆梆的雪壳上,来一个弹跳旋转就蹲下身子,撑着滑雪杖,一溜烟滑下山坡。”
——海明威《越野滑雪》
海明威大概是和冰雪气质最相契合的作家了。25岁时,他发表了短篇小说《越野滑雪》讲述了一个近乎“极简”的故事:两个少年尼克和乔治在滑雪。小说一共描述了两段滑雪过程,第一段乔治先滑,尼克后滑;第二段则滑雪顺序反一反,然后两人去了山谷中的小木屋里喝酒、休息。最后,两个少年相约下次再一起滑雪,但尼克充满不舍地表示约定很难实现。
全篇到此为止,既没有讲述尼克和乔治的家世背景,也没有说明他们之间的明确关系。海明威一如既往以他“冰山理论”的方式写作——小说中的笔墨着重放在了少年们滑雪的细节描述上,尼克和乔治相互协作,完成滑雪的准备工作,“给滑雪板上蜡,把靴尖塞进滑雪板上的铁夹,牢牢扣上夹子……尼克用滑雪板把铁丝栅栏最高一股铁丝压下,乔治纵身越过去”。尼克还会给乔治分享自己的滑雪经验,建议对方靠左滑以避开山谷底部的栅栏。
在这些滑雪运动的细枝末节中,读者费力抓取着海明威流露出的“冰山一角”般有限的的信息:尼克热爱滑雪,也有更丰富的滑雪经验,相反,乔治好奇又急躁,似乎是第一次滑雪。此外,在尼克的现实世界,再次滑雪成为奢望。《越野滑雪》讲了个滑雪的故事,但又仿佛意不在此,无垠的雪山之后是少年今日的冒险和惘然的明天。
“他向冰山走去,从那里传来了雪橇溜下去或被拖上来时铁链铿锵的声音,滑动的雪橇的辚辚声和快乐的人声。”
——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而在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滑冰则是起伏心境的最佳写照——来自乡村的大地主列文,深爱朋友的妻妹吉蒂多年,但列文性格内敛,不善言辞,面对活泼迷人的吉蒂深深自卑。炙热的爱意给他鼓起求婚的勇气,但自卑的心理又使得他不时打退堂鼓——这就好像他去溜冰场见吉蒂的场景——
列文来到溜冰场,远远就一眼认出了吉蒂,他的目光追随着吉蒂还不那么娴熟的滑冰的身影,对那些同在冰场上滑冰的人们羡慕又嫉妒,“他们在列文看来都是一群选拔出来的幸运儿,因为他们都在这里,挨近着她。可是所有的溜冰音似乎都满不在乎地超过她去,追上她,甚至和她交谈,而且自得其乐,与她无关地享受着绝妙的冰和晴和的天气。”
此时的吉蒂看到了正在冰场边陷入犹豫的列文,大方邀请他一起并肩滑冰,这让列文欣喜若狂,此前的忐忑烟消云散,只有幸福蒸腾。但在他稍微流露出爱慕之情时,吉蒂的脸色又如晴转阴……滑冰这项运动飞扬的速度和突如其来的摔倒恰如列文起伏的内心,而滑冰者们时远时近的关系也正如列文与吉蒂之间情感的各种变化。
“雪橇滑得越来越平缓,风的吼声和滑木的沙沙声已经不那么可怕,呼吸也不再困难,我们终于滑到了山脚下。”
——契诃夫《捉弄》
另一篇借着滑雪表达情感推拉的作品来自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捉弄》,在“我”的再三央求和坚持下,对雪橇心怀恐惧的少女娜佳终于同意和“我”一起坐着轻便雪橇滑下斜坡。雪橇飞速滑行,疾风咆哮着拂过两人的脸庞,“像有个魔鬼用铁爪把我们紧紧抓住,咆哮着要把我们拖进地狱里去。”就在雪橇行驶速度的最高峰,“我”在娜佳的耳旁轻轻地说了句,“我爱你”……
雪橇渐渐平缓,惊魂未定的娜佳怀疑自己的耳朵:那句话究竟是他说的?还是风中的幻觉?在这样的犹疑下,两人再度坐上雪橇,“我”故伎重演。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曾经惧怕雪橇的娜佳竟然开始主动要求滑雪橇,但那句话却停留在风里,就像是说不清是爱情、试探、暧昧还是捉弄的心,永远成了迷。
“在冰上度过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不够的,我们一直滑冰到深夜……耽于这种运动的我们,已把我们的正经作业忘了个干净。”
——歌德《诗与真》
这是文豪歌德在自传《诗与真》中所描述的关于滑冰运动的文字。歌德以诗歌与文学为大众所熟知,他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也为人所津津乐道,但在这些身份之外,歌德还是个狂热的运动健将,擅长击剑与骑马等多项运动,其中尤爱滑冰,甚至到了被他自称为“耽好无度”的程度。
在歌德存世的各种笔记、信笺和诗作中,都可以看到他对于滑冰的热爱。他也阐述了很多理由,诸如滑冰不易疲劳,反而会使心情伸展、情绪高涨,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有“抗衰老”的功能:“滑冰使我们与最新鲜的童年接触,它让年轻人充分享受身体的敏捷,能够抵御摇摇欲坠的晚年过早来临”。
此外,对于歌德而言,滑冰这项他热爱了二十多年的运动还促使他按计划完成写作,甚至推动了他的文学创作,他曾在日记中讲述:“我的创作计划之所以能较迅速地实现,实在受到这种体育运动所赐。”——从今天的角度来看,滑冰堪称是歌德的“催稿利器”。
(编辑:Y)